尹小步

吞吹 瑶吹 主吃酒茨(阴阳师手游 酒茨唯粉不拆不逆)
聂瑶 曦瑶(魔道祖师的忘羡当然也吃!) 叶乔(全职高手冷CP)

【玉成双偶 茜素红】机心错

枯枝:

聂瑶元旦活动第四弹

颜色:茜素红

 

【没有逻辑,没有文笔,只有ooc与bug】

【任何感到违和的地方都是我胡诌,多多包容,理解万岁。】

 

 

(一)

 

坎离城内,大雪纷纷扬扬。

 

一匹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溅起残冰碎雪。马上人的披风被吹得猎猎张扬,腰间佩刀随马身起伏而晃动,一张脸十分俊朗,轮廓如剑锋般锐利,眉眼尽显桀骜刚强,整个人一派正气浩然。

 

蓦地,那人轻拉缰绳,骏马一声嘶鸣,放缓了速度。

 

血迹。

 

他循着望去,只见一个少年黑发凌乱地倒在雪地里,衣上斑斑血污,披风被远远丢在一旁。眼下寒天冻地,雪近半尺,坎离城地势偏远,荒僻少人,若不管不顾,这少年下场必然是死。

 

那人当即翻身下马,向少年走去。

 

刚走到近旁,地上的人居然微微动了动手指,硬撑着抬起脸来。

 

明明是男子的脸,却竟然也能用一个“俏”字。虽然身处险境,但这少年天生嘴角微微上扬,一张被雪水血迹污了的脸仿佛在淡淡浅笑,在冽风飞雪里,显出一种让人心惊的凄美。

 

茫然了片刻,少年似乎明白了处境,虚虚地抓住了那人的披风下摆,声音沙哑道:“救我......”

 

那人行动果断,当下扶起少年,就想让他站立。少年几次虚得要倒,都被他堪堪扶好,一番捯饬,竟将他强行弄上马,自己也翻身跃上,稳稳地在少年身后环着他,沉声道:“前面不远有间屋舍,你撑着点。”

 

然而少年虚弱得很,几乎是倒在那人怀里,有气无力,嘴唇泛白,小声说着什么。

 

那人凑过去听。

 

“......给...给你钱......救我......”

 

少年气若游丝,身后人眉头一皱,不再细听。

 

寒风凛冽,漫天飞雪,骏马不再疾驰,缓缓向前走着,马背上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紧紧相依。

 

 

 

(二)

 

“着实对不住了,恩公,我骗你的,我没有钱。”

 

陈设简单的小屋子里,床上一人捧着热汤,眉眼弯弯,盈盈笑着,正是活过来的少年。

 

“原本是有的,结果被那些可恶的贼人抢了,现在身无分文。”

 

救他的那人眉头一皱,淡淡道:“我并非因钱财救你。”

 

少年立刻笑道:“自然!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那人盯着他的额间,半晌才道:“聂明玦。”顿了一下,又道:“你唤我聂大哥即可,不必叫恩公。”

 

少年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聂大哥,我姓孟,单名一个瑶字。大哥可以叫我阿瑶。”

 

聂明玦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

 

孟瑶丝毫不介意,脸上笑意不减:“我此行去往兰陵,路途遥远,身无分文,又没了马,想与聂大哥同行,不知是否顺路。”

 

聂明玦简单地点了个头。

 

孟瑶笑意更深,脸上一片喜色,道:“多谢大哥!”说话间看向聂明玦腰侧,好奇询问:“看聂大哥腰间佩刀,想必是江湖中人?”

 

聂明玦顿了一下,道:“算是。”

 

“如此更好了!不瞒聂大哥,我这一路,总有仇家来寻。又是贼人,又是仇人,真是倒霉万分!如今有聂大哥这样的武林高手在,我就不怕了。”孟瑶笑嘻嘻道。

 

一般听到别人用“武林高手”来称呼自己时,正常人都是要谦虚一下的,比如“哪里哪里”、“承让承让”,但是聂明玦没有,只心安理得地沉默着。

 

孟瑶不仅长相占尽便宜,心思也玲珑透剔,知道聂明玦听见“仇家”两字起了疑心,笑道:“大哥可是在猜想我的身世?阿瑶不过出生于一个寻常人家,只是虽天资愚钝,却也妄想着闯闯江湖,又年轻气盛,行事无忌,故而总是闯祸,少不得和一些人结了梁子,脾气好的,倒也罢了,不好惹的,三天两头就来找事。不过大哥尽管放心,阿瑶虽自知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偶尔会一时冲动,惹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麻烦,但也绝不是什么阴毒的恶人,聂大哥不要嫌弃。”

 

聂明玦神情整肃,一脸正色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只要是坏事,就不能做。”

 

孟瑶立刻乖乖地收敛了嬉笑,低头恭声道:“谨记聂大哥教诲。”

 

聂明玦“嗯”了一声,脸色缓和下来,道:“等你身体好些,我们上路。”说完,起身出去照看马匹。

 

孟瑶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慢慢敛去了唇边笑意。

 

 

 

(三)

 

不出几日,行至慈靖城。

 

一路上,两人同乘一马,聂明玦是个话不多的,孟瑶起先也乖乖地闭口不言,终是少年心性,耐不住沉寂,便不时侧头引聂明玦说话。

 

“聂大哥,你从什么年纪开始闯荡江湖?”

 

“十五。”

 

“聂大哥是只用刀,还是棍棒剑枪斧钺暗器样样都会?”

 

“会一点,惯用刀。”

 

“聂大哥这般俊朗,想必有很多姑娘在聂大哥面前丢过芳心帕吧?”

 

“不曾。”

 

“聂大哥,你行走江湖,可听说过赤锋尊的名号?”

 

“......”聂明玦动作微滞了一下,道:“没有。”

 

孟瑶十分诧异:“不会吧?大名鼎鼎的赤锋尊,大哥居然没听说过?传言他年纪轻轻便铲除了当年最大的武林黑道温氏一族,如今位居江湖榜首。这等厉害的人物,大哥居然......”

 

“孟瑶。”

 

“嗯?”滔滔不绝被打断,孟瑶侧过脸疑惑地看向聂明玦。

 

聂明玦却是停了好些时候,才问道:“你总抱着这件披风作什么?”

 

“......”话题转得有点生硬,孟瑶一时无言,低头看了看被他一直抱在怀里的披风,语气不似往日活泼:“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做给我的。如今虽然既小且旧,穿不得了,却随身带着,留作念想。”

 

想来他母亲已不在人世了。聂明玦心里默默道。

 

正不知如何安慰,孟瑶语气又轻松起来:“也所幸它又小又旧,不入贼人的眼,那日才没被一起劫走。”

 

那天,他倒在雪地里,包袱被抢,马匹钱财被洗劫一空,唯独这件旧披风留在一旁,被聂明玦拾起,原本被血迹和泥土沾染得颜色不甚分明,后来洗过方知是茜素红,虽然旧,却是做工精致,十分好看,一针一线可见缝制之人的用心。

 

聂明玦道:“你的母亲,对你很好。”

 

孟瑶闭上眼睛,道:“娘亲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两人一时无言。

 

幸而慈靖城不似坎离城天寒地远,荒僻少人,虽不至于商贾云集,却也有不少小贩在路旁摆摊,马蹄的嗒嗒声和小贩的吆喝声不至于让骤冷的气氛太过尴尬。

 

很快,孟瑶被转移了注意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路旁贩卖的面具、泥人之类小玩意儿,头不时地转来转去,飘动的发丝偶尔碰到聂明玦的下巴和脖颈,弄得聂明玦有点痒,忍不住看向他。

 

真的是张很占便宜的脸。黑白分明的目,小巧挺翘的鼻,眼角唇边天生笑意,这般柔和,虽是男子,偏生在他这张脸上又这般自然。

 

聂明玦不由自主地晃了神,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心下道一声“松懈”,连忙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孟瑶浑然不觉,撇头看着各色泥人,突然一阵香喷喷的气味儿飘进鼻子里,勾起了馋虫,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咕——”的一声。

 

还没来得及脸红,头顶传来一声闷笑。

 

孟瑶低了头,捂住肚子,面红耳赤道:“聂大哥别笑话我。”

 

聂明玦下了马,走到香气的源头处,道:“二两糖糕。”

 

小贩道:“红糖白糖?”

 

聂明玦回首,正对上孟瑶眼巴巴地望过来,目光期待又忸怩,还在为刚才肚子叫唤的事不好意思,然而香气的诱惑战胜了矜持,咽了咽口水,终是向聂明玦喊道:“红糖的!红糖的!”

 

聂明玦便转过头,道:“红糖。”

 

脸上的笑意,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四)

 

天色渐晚,两人住了客栈。

 

聂明玦端着烛火进来,看见孟瑶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轻轻地晃着脚,那件红色披风被他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聂明玦总觉得孟瑶这些天看向自己的眼睛越来越亮,笑得越来越开心,虽然他平时就明眸善睐,笑意暖暖。

 

大概是因为那块糖糕吧。聂明玦心想,毕竟还是少年,心思简单,谁对他好一分,他就要在脸上表现个十成十。

 

胡乱猜测着,孟瑶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方才聂大哥怎么不要两间房?”

 

聂明玦道:“省钱。”

 

孟瑶笑得眉眼弯弯:“一则省钱。二则,聂大哥顾忌我仇家众多,怕独留我一人会遭遇不测,所以要在我身边护着我。”

 

聂明玦不语。

 

孟瑶追问:“聂大哥,是也不是?”

 

聂明玦道:“明早还要赶路,早些歇息。”

 

孟瑶还要再说,眼前突然“嗖”地一下闪过一道亮光,惊得他往后一退,桌上烛火晃了晃,很快又恢复平静。

 

两人定睛一看,一只银梭赫然钉在墙壁上。

 

聂明玦反应很快,立刻把孟瑶挡在身后,大声喝问:“谁?!”

 

回答他的是破窗而入的黑影,一柄长剑带着凌厉的剑风刺过来,聂明玦毫不犹豫,拔刀应战,紧张进退间依然不忘把孟瑶护在身后。

 

一时间刀剑交锋,铮铮作响,烛影激烈地晃来晃去。

 

打斗中,对面的招式忽然顿了一下,故自疑惑道:“......霸下?——赤锋尊?”

 

聂明玦身后的孟瑶原本已经吓坏了,闻言呆呆地跟着小声重复了一句:“...赤锋尊?”

 

对战稍停,两人都微微收了架势,聂明玦刚要开口,不料对面又重新狠戾起来,自觉刀剑上不如,抬手对探出头来的孟瑶就是一梭。

 

孟瑶惊叫一声,闭上眼睛。

 

疼痛并未如预料中袭来,孟瑶慌忙睁眼,只见聂明玦情急之下,竟下意识地抬臂替他挡了,衣袖顷刻间染得一片鲜红。

 

对面狠声道一句:“算你走运。”并不恋战,转身从窗户逃走,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惊魂未定的孟瑶连忙去看聂明玦伤势,只见他一声不哼拔去银梭,臂上汩汩地流着血。

 

孟瑶一见,立刻红了两个眼圈。聂明玦便道:“梭上无毒,不妨事。”孟瑶不说话,默默地给他包扎,所幸没伤在要害处,也未见中毒迹象,这才心下稍安。

 

聂明玦试着动了动胳膊,很是习以为常,并不十分当回事,待摆好烛台,转头见孟瑶依然一脸闷闷不乐,甚至有点气鼓鼓的模样,因问道:“怎么了?”

 

孟瑶看着他,犹豫问道:“聂大哥,那个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赤锋尊?”

 

聂明玦眸光微动,承认道:“是。”

 

孟瑶语气颇有些委屈:“我知道,聂大哥行走江湖,诸多人事不得不防,何况我与聂大哥素未谋面,萍水相逢。但这些天来,阿瑶承蒙聂大哥关照良多,一片感激,从无坏心,自认为与聂大哥坦诚相待,却原来聂大哥依然有所隐瞒......”

 

“坦诚相待?”聂明玦出声打断,定定地看向他,反问:“孟瑶,你敢说,你就从未对我有所隐瞒吗?”

 

听了这话,孟瑶瑟缩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声音几不可闻。

 

聂明玦目光犀利,像是要把他看穿,笃定道:“你是金家人吧。”

 

孟瑶一脸不可置信,眼神里充满惊疑和恐惧。

 

“兰陵金氏直系子弟,额中点明志朱砂。”聂明玦缓缓说道,“把你救起的那天,我见你眉间隐约有擦去的朱砂印记,又是去往兰陵,当时便起了疑心。你说你出身寻常人家,且‘年轻气盛,行事无忌,总是闯祸’,这些天下来,我观你行为举止皆恰到好处,得当有礼,说话做事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实在没有半点‘行事无忌’的样子,不像是出身寻常人家。”

 

聂明玦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再一次问道:“你,是金家的公子吧?”

 

孟瑶起先还十分惊慌,到后来竟是越听越镇定,最后听他发问,居然抬头面带微笑道:“是。”

 

聂明玦沉声问道:“所以,你叫什么?”

 

眼前人笑容不减,答道:“金光瑶。”

 

聂明玦问道:“那你瞒我,又是为何?”

 

孟瑶,现在要叫金光瑶,不慌不忙道:“聂大哥莫怪,我瞒你,确实是不得已。最初,我并不知将我救起之人品性如何,唯恐聂大哥救我有所图谋,那时我钱财马匹遭人洗劫一空,身无分文,若告知自己出身金家,只怕聂大哥会起歹心绑了我去和金家要钱。后来,我发现聂大哥刚正不阿,行事磊落,更加不敢表明身份,金家虽然家大业大,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声响,却也因铺张奢靡之家风为世人诟病,更何况——阿瑶不怕自曝家丑,金家虽表面正道,暗地里龌龊卑劣之举并未少做,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武林百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很多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人胡乱吹捧罢了,我却知聂大哥一身傲骨,定然与他们不同。阿瑶敬佩聂大哥的为人,一心想与聂大哥交好,故而迟迟不敢说明,只怕聂大哥知道我是金家的公子,看不起我,要与我疏远。”说罢,笑意稍敛,眼眸微垂,显出一丝伤感与不甘。

 

聂明玦认认真真听他讲完,发现似乎无处反驳,思索片刻,淡淡说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朋友结交讲究志同道合,金家是金家,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自然不会因为金家如何而另眼看你。这个你大可放心。”

 

金光瑶听了,眼底又浮现出真诚的笑意,喜不自禁道:“真真没有看错聂大哥的人品。如今聂大哥知晓我是金家的公子,我也知晓聂大哥就是名震江湖的赤锋尊,从此刻起,我与聂大哥便是坦诚相待了。”

 

聂明玦见他如此高兴,又说得诚恳,脸色不由自主缓和下来,道:“好。明早还要赶路,你早些歇息吧。”

 

金光瑶却摇摇头,一脸愧色道:“今晚到底连累了聂大哥受伤。我心里不安,横竖也是睡不着。”

 

聂明玦一面催促他上床,一面玩笑道:“既然心里不安,不妨去床上闭目躺着,想想能为我做些什么来补偿,想着想着兴许就睡着了。”

 

金光瑶听了,果真乖乖地上了床,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安稳合目而卧。聂明玦见状,也满意地上床躺下。

 

再无人说话,重叠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正当聂明玦快要睡着的时候——

 

金光瑶双眼猛睁,迸出欣喜的光芒,大声道:“我想到了!”

 

刚说完,飞来一个枕头打在他脸上,伴随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睡觉!”

 

 

 

(五)

 

“你会做菜?”

 

聂明玦讶异地看着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碧绿葱花的阳春面和装在碟子里的香喷喷的荷包蛋,食欲大增。

 

金光瑶笑着递筷子:“哪里算菜,不过是极简单的面。今早和伙计借了厨房,亲手做的,聊表心意,大哥快趁热尝尝。”

 

聂明玦吃了一筷子面,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汁,在金光瑶期待的眼神下,点头赞道:“味道很好。”

 

金光瑶握拳抵住嘴角,谦虚道:“阿瑶自知厨艺不精,大哥不嫌弃便好。”

 

聂明玦有些无奈地笑道:“你看看,都说很好了,还要怎样?”

 

金光瑶也笑。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柔和了各自眉眼。

 

吃完上路,依旧是两人同乘一马。

 

金光瑶一张嘴闲不下来,天南海北地说个不停,聂明玦偶尔附和他几句,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唇角不自觉地流露笑意。

 

他不常笑,可自从遇见了金光瑶,笑容不可抑制地多了起来,短短几日,几乎笑掉了一年的份。聂明玦看着侧头与他讲话的金光瑶,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有说不完的乐趣,忽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金光瑶吃了一路的糖糕,吃得心满意足,他看了一路,不知为何也看得心满意足。

 

现在孟瑶变成了金光瑶,聂大哥变成了赤锋尊,不过他还是他,他也还是他。

 

昨天金光瑶侧身递过来半块糖糕在他嘴旁,他没有吃。

 

当时他为什么没有吃呢?聂明玦有些懊恼地想。

 

“大哥?大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聂明玦收回思绪,咳了一声,道:“嗯,没什么。你方才在说什么?”

 

金光瑶讨好地笑:“我说,若聂大哥不嫌弃阿瑶,我与聂大哥结为义兄弟,从此便叫‘大哥’可好?”

 

聂明玦哼哼两声,斜眼看他:“你都叫了一上午了,还来问我。”

 

金光瑶便喜滋滋道:“大哥。”

 

聂明玦应道:“嗯?”

 

“大哥。”

 

“嗯。”

 

“大哥。”

 

“嗯。”

 

“大哥。”

 

“......”

 

金光瑶忙道:“我不叫了,大哥别生气。”

 

“没生气。”

 

聂明玦有些郁闷:我看起来像是易怒之人吗?

 

 

“我的小卉呀——!”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两人皆是眉头一紧,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嘈杂处,已引来不少人围观,众人环成一个圈,纷纷地议论着,指指点点。

 

只见一个妇人跌坐在地上,一面挣扎着去拉扯一个女孩儿的衣摆,一面哭喊:“您行行好,不要抢走我的小卉!我的小卉啊——没有她我也活不了了啊——”语调绝望,满脸泪水,让人心生不忍。

 

那小女孩儿大概八九岁的样子,也哭着去够妇人的衣襟,大喊:“娘——”

 

一个大汉死死攥着女孩儿的手,朝地下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汉子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不了钱,把女儿抵给我。现在他一死了之,你想赖账?”

 

旁边原本还有些人试着去制止大汉,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听闻此言也不动了。

 

妇人哭喊:“这钱一定会想法子还你的,你就行行好,再宽限两日吧——”

 

大汉道:“呸!下作的东西,这话你说了多少遍?老子前前后后给你宽限半年了,你当我是活菩萨?”说着又去拉扯,引得妇人和女孩儿哭声震天。

 

聂明玦一向见不惯不平事,当即一只脚向前迈出,被金光瑶连忙拉住:“大哥要干什么?”

 

聂明玦满脸怒气,道:“自然是要救那母女俩。”

 

金光瑶摇摇头,道:“大哥一片善心,可眼下要怎么救?既是这家的丈夫欠了钱在先,生前用女儿抵债,白纸黑字写了契约,送去官府,官府也管不了的。大哥,天底下不平之事太多了,穷苦人的生活常态如此,大哥顾不过来的。”

 

聂明玦火冒三丈:“难不成就看着她被恶棍拖走?大不了这钱我来还。”

 

金光瑶看着他,神情透出不合年龄的成熟,目光竟有一丝丝怜悯,道:“大哥一心为人是好的,可我们通共只剩些散碎盘缠和一匹马,这是要卖了马不成么?何况这大汉凶恶蛮横,此处又围观众多,谁知会不会惹上麻烦。大哥,不是阿瑶恶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人之前,自保要紧。”

 

聂明玦闻言定定地看着他,道:“你便如此自私么?”说完,扯回袖子,上前拨开众人与那大汉交涉。

 

金光瑶愣在原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那大汉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气愤非常,但又看聂明玦腰间佩刀,不敢十分放肆,只能口里嚷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嚷了许久,见聂明玦只是义正言辞要他放过母女二人,并没有拔刀意思,便不耐起来,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污言秽语。

 

“呸!你那破马能值几个钱?知道这贱人欠了我多少吗?”又恶狠狠地对地下哭哭啼啼的妇人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以前在楼里装模作样的没哭够是不是?下作娼妇!你汉子是知道你以前干什么的才把女儿抵给我的吧,你卖,你女儿将来横竖也是出去卖,不如给了我......”

 

一句未完,只见他猛然顿住,瞪大双眼,十分不敢相信的样子,惊愕地低下头用两只手捂着腹部,不断有血从指间冒出,整个人渐渐地跪坐下去。

 

人群尖叫起来,乱作一团,纷纷大喊:“杀人啦!”聂明玦也是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快步上前去看大汉的情况,只见一只熟悉的银梭插在他的下腹,顿时心头一沉。

 

他大声安抚众人:“镇定!他不会死!不必慌乱,快把人送去医馆!”嘈杂声渐渐弱下去,围观者都道人命要紧,七手八脚把大汉抬起来送去救治。

 

聂明玦扶起那对还在地上痛哭的母女,回头向人群中的金光瑶投去难以言喻的目光。

 

七分严厉,三分心寒。

 

金光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有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眼里的杀意还未褪尽,看到聂明玦射来的目光,起了一丝慌乱。

 

 

 

(六)

 

“是不是你?”

 

退无可退,金光瑶抖如筛糠地缩在墙角,不敢正视面前的聂明玦。

 

聂明玦一路虎着脸把他拖进就近的客栈,关上门就开始咄咄逼人的质问,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

 

何必再问呢?金光瑶不敢抬头,一路上像是失了魂一样任由他拉着,此时才感受到极大的恐惧。

 

别问了啊。大哥,不要再问了......

 

答案很明显。聂明玦气得脸色涨红,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牙道:“...好!好!...”

 

“为何要这样做?!你觉得自己行侠仗义了,是吗?把人杀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了,是吗?你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吗?你可有把人命放在心上?金家养出来的公子便是如此骄纵?金光瑶,你、你真是...真是...是非不分!”

 

“大哥怎么知道我的心情!”金光瑶猛地抬头,失声叫道,眼见聂明玦的怒气快要突破天际,脸色暴躁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又惊慌非常,急切而小心地拉住聂明玦的袖子,央央哀求:“大哥...大哥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阿瑶知错......我、我是实在听不得那个大汉污言秽语地侮辱那母女俩,一时气急...再、再说,他不是也没死么.....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有想让他死.......我、我以后不会了,大哥别生气......”

 

他拉着聂明玦衣袖的手微微发抖,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聂明玦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皱了皱眉,把衣袖抽出来,又被立刻抓紧。

 

聂明玦几次深呼吸,渐渐平复暴怒的情绪,看着小心翼翼观察他的金光瑶,道:“你先松开。”

 

金光瑶乖乖地松开了。

 

聂明玦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紧张得金光瑶一言不敢发,头跟着他转来转去。

 

半晌,聂明玦撇头问道:“你真心知错?”

 

金光瑶忙点头如捣蒜:“真心!”

 

聂明玦又问:“可保证以后不再随意出手伤人?”

 

金光瑶急切道:“保证!”

 

聂明玦正色道:“便信你一次,下次不可再犯。”

 

金光瑶唯唯称是。

 

 

经过这件事,两人的关系有点僵。

 

其实不论是聂明玦还是金光瑶都有心缓和,但终究是哪里不一样了。

 

聂明玦卖了马,把钱给了那对母女,两人徒步前行,进程顿时慢下来许多。

 

聂明玦道:“前方是临渊城,那里有我的故友,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金光瑶道:“全听大哥安排。”

 

两人只剩些散碎盘缠,为了省钱,能不住客栈就不住客栈。所幸到了晚上,寻得一处无人的农舍,两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住了进去。

 

简单进食后,两人各怀心事地倒在床上,一个平躺在最内,一个斜倚在床边。

 

虽说一路向南,气候越来越暖和,到底是冬天,聂明玦看了看,又加了一床被子盖在金光瑶身上,不忘掖好被角防止寒气进入。

 

“多谢大哥。”金光瑶乖巧地小声说道。

 

果然,他觉得渐渐暖和起来。

 

......岂止是暖,甚至有点热,不仅热,还有点...香?

 

“不太对。”两人同时道。

 

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呢?说不上来。聂明玦只觉得自己神思恍惚,燥热难忍,他看向金光瑶,金光瑶的神情同样也有一丝恍惚,却是把光脚丫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点了点聂明玦的腿复又勾了勾,道:“大哥。”

 

聂明玦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恍惚,忽略了这不规矩的小动作,撇头看向金光瑶,应道:“嗯?”

 

这一撇头,金光瑶那张占尽便宜的脸就这么凑近了。

 

这张脸本就十分好看,此时加上一点淡淡的绯红再融合他天生的笑意,可以说是夺人心魂了。聂明玦望着他,脑内顿时空白一片,一时间无法思考。

 

金光瑶又像是茫然,又像是刻意,凝视了许久,竟对着他勾唇一笑,问道:“大哥,你看看我,你觉得我...好看吗?”

 

逾越了。

 

这哪里是平日的金光瑶。

 

可聂明玦并没有办法想这么多,他看着金光瑶漾着笑意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竟顺着说道:“阿瑶...自然是好看的。”

 

此时,也不是平日的聂明玦。

 

金光瑶得了答案,像收了糖糕的孩童一般笑着,又凑近道:“那...这么好看的人,大哥就不想...亲近亲近么?”

 

他的手轻轻抚上聂明玦的肩头,顺着胳膊慢慢向下,最后恶作剧一样地捏了捏聂明玦的掌心,与他十指交握。

 

聂明玦极少,应该说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他们靠得这么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金光瑶有些急促的呼吸。

 

最后存留的一丝理智让他撇过头,甫一动作,金光瑶委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大哥,你看一看我呀。”他像在小声嘟囔,抱怨着什么不公平的事,却依然十分温柔,“大哥,我...很是心悦你。”

 

这句话虽轻,却像是一个惊雷,炸断了聂明玦最后的一根神经。

 

“阿瑶......”

 

也许今晚真的一切都不对劲。他胡乱想着,盯着金光瑶鲜红的、微张的嘴唇,终于吻了下去。

 

“我亦心悦于你。”

 

 

 

(七)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失忆。

 

虽然都想查清楚昨晚各自恍惚且失控的原因,但想查明就免不了放台面上交谈,两人为避免尴尬,不约而同地选择吃了这个哑巴亏,只道此地不宜久留,应及早动身。

 

聂明玦独自去他的故友家借马,将金光瑶留在了农舍中。金光瑶原本想与他一道,无奈从床上刚一起身,就觉腰间酸软,浑身乏力,嘴里不能说,脸却涨了个通红。

 

聂明玦那张轮廓如剑锋般锐利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咳嗽了一声作为掩饰,简短道:“你先呆着吧,好好休息。”

 

金光瑶只得蒙上被子,闷闷地道了声:“是。大哥早去早回。”

 

不管是走的那个还是屋里那个,思绪都很是纷乱。

 

 

临渊城很大,聂明玦回来时已是傍晚。

 

一推门,满屋子的饭菜香让他愣了愣。

 

“大哥回来了?我做了晚饭,大哥尝一尝我做的菜。”金光瑶正放下一个盘子,抬头笑道。

 

聂明玦把一句“你已经能下地了?”生生咽回肚子里,故作自然地笑道:“自上次的阳春面之后,再没吃过你亲手做的饭菜,这次可要多吃些。”

 

金光瑶将一盘青菜推到聂明玦面前,道:“是了,大哥尝尝。这是附近农人种的菜,我今日刚从地里挖出来两颗,很是新鲜,想来味道是不错的——大哥别这么看着我,我在挖出的坑里留了铜板的。”

 

聂明玦仍是不赞同地看着他,然而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人家做的菜,也不好说什么。

 

金光瑶又讨好地盛了一碗汤,让聂明玦喝了个精光。

 

“阿瑶的手艺可还合大哥的心意?”

 

聂明玦看着他微笑的脸,点头道:“很好。你自己也尝尝。”

 

金光瑶却不笑了,轻声说道:“大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的目光有一丝怅惘,不等聂明玦回答,缓缓说道:“其实,我根本算不上什么金家的公子。”

 

“我娘年轻时是一个花魁,和金光善有过一段感情,可这段情,只有我娘一个人记住了,金光善只当那是一场儿戏,一次消遣,转脸便忘得一干二净。我娘去世前,嘱咐我去寻亲生父亲。我便独自一人千里迢迢去了兰陵。”

 

聂明玦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失了力气,软软地伏倒在桌子上。

 

金光瑶恍若未见,顾自说道:“金光善根本不认我这个儿子,觉得我连私生子都不如,我的存在让他十分丢脸,在我去认祖归宗的那天,直接把我从金麟台上踹了下去,我从第一层台阶滚到了最后一层,顶着满头的血,依然没有想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想尽办法获得他的认可,只换来他对外一句‘唉,不提了。’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聂明玦抬眼看他,声音有些沙哑,问道:“你...在饭菜里下毒了?”

 

金光瑶对上他的视线,有些怔怔地笑道:“自然。这里没有旁人,不是我,却是谁呢?”

 

聂明玦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金光瑶像是听到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笑出了声,随即悠悠道:“还能为了什么呢?因为大哥是赤锋尊呀。大名鼎鼎的赤锋尊,你可知道这江湖上有多少人敬你,爱你,又有多少人怕你,恨你。武林黑道对你这颗头颅的赏金,只怕已是上万了,那么多人在垂涎,多我一个也不多呀。”

 

金光瑶整了整衣袖,闲闲地问道:“不知大哥可听说过‘敛芳’?”

 

聂明玦心下一沉。

 

武林榜首是赤锋,其次是泽芜,第三便是敛芳。赤锋自不必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武功和为人都无可挑剔,排在第一是众望所归。第二的泽芜,相传品性温雅,天赋禀异,虽是武功高强却常常以德服人,闻者心生敬意。而排在第三的敛芳,口碑却没有那么好,他排上武林榜的原因,是他的毒。

 

敛芳是个用毒的高手,各种各样的毒,都被他用得得心应手。一个惯靠用毒的人,通常是得不到众人真心的认可的,无奈此人手段毒,心也毒,更可怕的是他善于谋略且睚眦必报,时常害人于无形。大家都不想得罪这位阴毒之人,便将他排上了武林榜,还因为相传他那些各种各样的毒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幽微的香气,尊称他一声“敛芳”。他来去神秘,行踪隐蔽,谁也不知道敛芳的真实身份。

 

金光瑶不知何时翻开他的包袱,拿出了那件茜素红的旧披风,轻轻地抚摸着。

 

“大哥,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的愿望很简单,街上的小孩总有糖糕吃,我也想要,便和娘亲说,‘阿娘,我想吃那个!’娘亲很快就买给了我,我吃得满心欢喜。”

 

“后来啊,大了一些,我看到同龄的小公子们穿着漂亮的披风在骑马,潇洒恣意,我的愿望就变了,我对娘亲道出了自己的羡慕,娘亲摸着我的头说,‘对不起阿瑶,我们没有马,但是阿娘会给你一件和他们身上一样好看的披风。’”

 

“阿娘没有骗我,这件披风比所有小公子们身上的都好看。可是,我目睹了母亲为了布匹四处央告,被人辱骂殴打的惨状。骂得很难听,打得也很重,我娘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禁受了全部。那一刻,我懂了,如果一个人穷困低微,其他人是会不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的。于是,我后悔了,我的愿望又变了,我想,我不要糖糕和披风了,我要我的娘亲得到尊重,我要我和娘亲一起过上不愁吃喝,不用求人的生活。”

 

“如此,我决心要出人头地。可是娘亲没有等到这一天,她去世了。”金光瑶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到红色的旧披风上。

 

聂明玦伏在桌上,沉默地看着他。

 

“我遵照娘亲的嘱托找到金光善,一心想要有所作为,得到他的肯定。可是我无论做出多少事,做得多成功,功劳都被他给了金子轩,而我,只是一个连私生子都不如的、不齿的存在。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的愿望又变了。”他的眼神狠戾起来,“我要竭尽全力向上爬!爬到谁也不能左右我、为难我、控制我的顶端!谁要阻碍我,就让他消失!我要让那些华而不实,没有本事却挡在我上面的家伙终有一天被我踩在脚下!我要获得至高的权势,让那些曾经肆意凌辱我母亲的人通通跪拜在她的像前!”

 

他说得很激动,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对聂明玦歉然一笑道:“在大哥面前失态了。”

 

“不过,大哥过一会儿就不在人世了,也无妨。”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大哥,你别看我现在是这副坏到没救的样子,在我小的时候,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要一块糖糕。”

 

“可惜啊,人的欲望,是会不断改变、越来越大的,大到最后,甚至可以吓到自己。”

 

他小心地摩挲着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怅然道:“也许心境真的可以改变许多吧......每当我想念娘亲的时候,我就会把它拿出来看一看,这些年,我越看,越觉得它有别的含义。大哥,你看,这茜素红,红得那么深沉,那么浓烈,像不像于人们心中深藏、却无时无刻不在熊熊燃烧的欲望?那种...越烧越大,最后足以吞噬掉许多人的生命、连骨血都不剩的欲望......唯有爬到最顶端的人,才不会被毁灭,而是被它的火焰照亮......”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娘亲想让我看到的绝不是这些,我没有活成她想要的样子,我让她失望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了......”

 

“大哥,你能理解吗?”他幽幽地问,不等聂明玦回答,又顾自说道,“想来大哥是不能理解吧......也是,大哥出生便是名门正道,心里只装得下扬善除恶,哪里能懂其中滋味......”

 

聂明玦看着他,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开口道:“既然认定我不懂,为何要说这些与我听?”

 

金光瑶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淡淡道:“谁知道呢。这些话我也没对旁人说过,大概是因为大哥左右也是要死了,不如让我把闷在心里的话好好诉一诉。”

 

金光瑶低下头,道:“大哥,你不要怨我。和你相处的几天,我...我很感激...我知道,你真的很好......可惜......”他的表情诡异起来,“谁让你是赤锋尊呢,既受到万众瞩目,便也要接受虎视眈眈。杀了你,我便可扬名立万了,世人不是对我这个惯用毒的敛芳颇多微词么?好...我便将位居榜首的赤锋尊取而代之,让世人看看,旁门左道又如何,手段毒辣又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我一样可以到达最顶端!”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聂明玦走去,脸上看不出表情:“大哥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聂明玦轻声道:“所以,昨晚让我失控的香,也是你搞的鬼?”

 

金光瑶愣了愣,道:“不是。我承认,我这一路颇多算计,连与大哥的相识都是策划好了的,但昨晚之事,确实不是我干的。”

 

“世人都道敛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连脸都不要,但其实,我还是要的。”

 

“我知道昨晚是谁搞的鬼,我有一位比我小一些的故友,我栽培过他,提携过他,却也在他遭千夫所指的时候弃了他,他这个人,和我一样有仇必报,如今跟着一位道长从了良,被管得紧,又立下永不杀生的誓,只能用这些手段想看看我的笑话了。”

 

聂明玦抬眼,又问:“那你说你心悦于我,也是假的了。”

 

金光瑶有些怔怔,看着聂明玦半晌,又走近一步,笑道:“大哥是不是不太清楚眼下的状况,都快要死了,怎么还关心这些......”

 

聂明玦道:“不要回避问题,金光瑶,既然我快要死了,你大可以说实话。”

 

金光瑶张了张口,依然说不出个答案。

 

这几天和聂明玦相处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聂明玦将他从雪地里扶起,动作毫不怜惜......

 

聂明玦翻身下马给他买吃食,大冷天里香喷喷、软绵绵、冒着热气的糖糕,让他十分满足......

 

聂明玦将他护在身后,与闯进来的黑影缠斗,抬臂为他挡了迎面飞来的银梭......

 

聂明玦被他突然凑近的脸庞弄得有些无措,一向镇定自若的赤锋尊竟微微红了脸......

 

聂明玦欺身过来反客为主的亲吻......

 

聂明玦的那一句“我亦心悦于你。”......

 

......

 

聂明玦...聂大哥......

 

金光瑶一步步走近。

 

“是不是真的,都已经不能改变大哥与我的结局了。”

 

“若我告诉你,这些天,我确实对你动了心,又能如何呢?”

 

“是,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但我也不得不杀你。”

 

“对不住了,大哥。”

 

 

 

(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光瑶嘴角流着血,恨恨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心想。

 

实在是太大意了。

 

就在他想要结果聂明玦却迟迟没有下手的时候,这群人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与他缠斗起来。

 

他武功不差,反应也快,无奈对面人数众多,实在防不胜防。

 

杀到只剩四五人的时候,他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一群小喽啰的手里。他看了一眼因为他的毒而浑身无力瘫坐在墙角的聂明玦,不甘地想。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二人窝里反,倒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如今先杀了这个赤锋尊,再慢慢折磨死你,既报了仇,又足以声名远扬了。”

 

为首的便是那晚用银梭伤了聂明玦的黑衣人。

 

听闻此言,浑身是伤的金光瑶竟又强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挡在了黑衣人和聂明玦中间,沉声道:“我看谁敢!”

 

聂明玦从后方抬起头,看不到金光瑶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垂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五个指尖全都往下流着血。

 

“这又奇了。方才要杀他的不是你?现在这护得又是哪一出?好,既然你要碍事,那便先结果了你!”

 

那人说罢,提剑刺来,金光瑶无力躲避,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温热的鲜血喷出,却不是金光瑶的。

 

金光瑶睁眼看去,只见聂明玦不知何时挡在他的面前,如同客栈那晚。

 

这个背影何曾熟悉。

 

聂明玦将霸下从黑衣人的胸口抽出,看着那人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倒下去,淡淡地说道:“谁允许你杀他了?”

 

剩下那群人见头目被杀死,皆是十分震惊,不再恋战,纷纷逃走了,聂明玦也无心去追,回头看向浑身发抖挣扎着想远离他的金光瑶,一把将他提起来压到墙上。

 

金光瑶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聂明玦虎着脸,一拳砸到金光瑶面颊——旁边的墙壁上。

 

金光瑶惊叫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断断续续道:“大、大哥......你、你怎么会......为、为什么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我......你早有防备......只等最后一刻,取我性命......”

 

他渐渐停止了颤抖,垂下眼眸:“大哥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聂明玦气道:“我确实很想杀你,但我与你不同,我不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金光瑶小声道:“大哥......”

 

聂明玦闭了闭眼,道:“我也并非心中只有除恶扬善,珍惜眼前心悦之人,我还是懂的。就像你也该懂得,深沉浓烈、藏于心间的不仅仅是欲望,也该有爱。”

 

聂明玦松开手,定定地看着他:“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一意孤行,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日后江湖再见,我绝不手软。”

 

“二,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教导你,让你年幼时受到的苦楚都得到补偿。”

 

聂明玦掰过金光瑶的下颌,郑重问道:“你,选哪一个?”

 

金光瑶的眼神左右躲闪,过了很久,轻声怨怼:“大哥这样,哪里由得我选择......”

 

最终却是鼓起勇气,踮起脚往聂明玦的唇上浅浅地点了一下,立刻被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冷溶的月光透过窗户,悄悄地洒在两人的身上。

 

 

 

(九)

 

武林传言,赤锋尊娶了一位笑里藏刀的悍妻。

 

两人策马双踏,共闯江湖,赤锋尊气概非凡,又好打不平,时常有胆子大的姑娘红着脸将芳心帕丢在他的身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赤锋尊见了帕子却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避之不及,惹得姑娘们轻叹一声不解风情。

 

夜里,悍妻房门紧闭。

 

赤锋尊气愤又无奈,顶着额头青筋隔着门开始搜肠刮肚地温声软语。

 

悍妻伶牙俐齿,口角剪断,句句怼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赤锋尊忍无可忍,抽出霸下,一刀破开房门。

 

“干什么干什么?赤锋尊好大本事呀!怎么不去多救下几个愿意以身相许的姑娘呀。”

 

“......你!你好不要脸!......”

 

“......大哥!......”

 

......

 

又有小道消息称,那位毁了无数闺中少女梦的悍妻,竟是那个武林榜排名第三、阴险毒辣、不择手段、让人闻之色变的敛芳!

 

一时众人皆叹。

 

“卿本豪杰,奈何从贼。”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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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看完全文的小可爱们道个歉,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东西。想到哪写到哪,乱得很。】


【故事脑洞源于高中时期听过的一个广播剧,名字不记得了,但是对里面那个隐瞒身份机关算尽一路想害攻最后被攻拿下的小受印象深刻,天下小受一样倒霉= =】

 

【让两个三观天差地别的人HE太难了。我问舍友怎么样才能让两个观念差很多的人在一起,舍友简单粗暴地说,上个床呗。我就语塞了。我又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她想了想说,很难,不如相忘于江湖。我立刻说,那还是上床吧。】


【关于茜素红和欲望,《夜宴》结尾的独白我觉得好棒,就看了很多遍,最后悟出——章子怡真是太美了。】

 

【对不起,废话有点多(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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